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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夏夜口中的洪奶奶,本名洪玉蓮,三十五年前到T市開辦了聖恩育幼院,獨立撫養超過百位的孩童,不屬於任何宗教、慈善團體,也不依靠財團、政商名人,奇異地也從未被黑道介入,三十五年來太過平常到不尋常,至少對薩爾來說,一家普通的孤兒院有兩道結界就是見極異常的事了。

「兩道結界對你而言還是太吃力了?」洪奶奶笑得一臉慈祥,但薩爾總感覺在她的背後看得見一只黑色的羽翼。

靠在圍牆旁的薩爾丟開手中的菸,在落地之前化為灰燼散落在夜風之中。

「沒的事。」

洪奶奶笑靨晏晏地看著薩爾走近,在即將跨入大門之時仍是開口:「請進,『薩爾耶提』大人。」

薩爾停在洪奶奶的身旁,瞟向後者的眼神中有絲責備,但洪奶奶也只是笑,沒有將人帶進主屋裡,反而走向屋子的另一面。

「彼岸花?」在轉彎之時瞥見一整片在黑夜中開得囂張的大紅花朵,薩爾忍不住停下腳步。

「那是為了亡夫與小女所種的。」洪奶奶跟著停住在薩爾身邊,一臉的懷念表情,但語氣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沒想到大人您對花卉也有研究。」

薩爾重捨步伐。「不用加『大人』二字。」

「真不可愛,連玩笑都開不起來了。」洪奶奶停在圍牆邊下,抬頭看著主屋。「那邊。」

薩爾依言抬頭,著實因眼前的景象而感到訝異。在三樓的某扇窗戶前,一團如黑霧般的影子不時隨著風飄動,卻不被吹散。有兩道結界的空間裡不該有邪物妖魔存在,那團東西也不像具有實體的樣子,如此推理,那是意識體的可能性大很多,但是會形成這麼濃密的意識……

「是夏夜?」

洪奶奶點頭。「大約一個月前開始,每夜都會出現,愈來愈大,形體也逐漸明顯。本來只是老人家睡眠不好出來散步,之後變得擔心而每天出來看了。」

會長大?薩爾開始往門口移動。「不像生靈。」

不論是身高或年紀都有差距的兩人,洪奶奶卻輕鬆地走在薩爾身邊。「我原先以為和陰月有關,但都過了圓月還持續長大著。」

「阿瑟貝帝是吸血鬼。」這是薩爾探到唯一,而且是有用的訊息。

聽到薩爾這麼說,洪奶奶明顯露出驚訝的表情。

「史料上沒記載過……我知道了,是封血術吧。」看見薩爾點頭,洪奶奶呵呵笑出。「難不成是兄弟?」

瞥見對方藏在笑容下的陰鷙表情,薩爾微微擰起眉頭,不瞭解洪奶奶此時想的是什麼,但還是給予了答案。

「不。菲爾施術。」

「所以你認為阿瑟貝帝可能在有意或無意間使用到魔力而成為詛咒?」洪奶奶在聽到答案後又變回原來慈祥的面貌,見薩爾沒有表示的其他看法,反到自己先發現這個推測的漏洞。「菲爾施的封血咒不應該有這種差錯的。」

「血。」瞄了一眼洪奶奶迷惑的眼神,薩爾繼續解釋。「無法壓抑血的魔力。」

「你是指,被施咒的人透過血液還是可以詛咒?」看著薩爾點頭,洪奶奶想起那隻如血染般的鋼筆。「那隻鋼筆很好用。」

「那張紙?」薩爾靠在分隔院內外的門檻之上,在洪奶奶的眼中,他的行為就像是孩子般的挑釁,證明自己的能力,所以笑得更開心了。

「問過了,店家說那是用來包裝鋼筆的。」

薩爾突然地伸出手,沒有嚇到對方,但也讓洪奶奶迷惑了一下才瞭解薩爾的用意,然後笑著搖頭。「真是囂張啊。」

話這麼說,還是從懷裡拿出張泛黃老舊的紙張。

上面仍然殘留著些許的魔力氣息,薩爾皺著眉,小心翼翼控制灌注到其中的魔力,就怕突然過多的力量會讓整張紙損毀;就見原本乾淨空白的紙張,從薩爾手觸碰的地方像是滴上墨汁般地渲染開來,隨著薩爾灌注的力量又逐漸匯聚在一塊,排列成一連串相似的圖形,那是不屬於這個年代的文字。

『親愛的薇洛妮亞,我將替妳驅趕身邊的妖魔野獸,來到妳的身前,帶領妳離開靈魂的梏鎖,重新體會自由的愉樂。親愛的薇洛妮亞,請妳耐心的等候,在約定之日到來的那刻,我將在約定之地與妳一起獲得自由。親愛的薇洛妮亞,我愛妳,至死不渝。』

薩爾用著低沉的聲音緩緩唸完上面的文字,洪奶奶忍不住拍手。「真是優美,如果我再年輕個四十歲一定會因為你的聲音愛上你。」

可惜依舊沒有達到她原先的目的,薩爾還是冷著臉,將紙張折好還給她。

「沒有線索?」

「是媒介,不是契機。」薩爾點起菸,看似無神的眼,旁人永遠無法瞭解他在注視的。

「破壞媒介不夠?」洪奶奶收好紙張,不贊同地微微擰起眉頭。

薩爾點頭。「契機能一勞永逸。」

「那孩子,」洪奶奶沉默了一陣,一直微笑的臉在提到夏夜時也換上擔憂的表情。「前幾天白著臉和我說沒辦法睡覺,感覺有人盯著他,睡了也一直在做惡夢。」

「發現了?」緩緩吐著菸,白色的煙霧隨風飄移,卻沒有被吹散。

洪奶奶點頭,似乎沒有發現煙的異常。「平時神經大條的人都感覺到了,我才擔心要你過來一趟。」

「夏夜聽到會鬧的。」薩爾忍不住笑出,僵著的臉也終於緩和了表情。

在沒有人注意到的另一邊,白煙漸漸將黑霧纏繞、縮緊、融合,然後消散。

「會沒事的。」

「有你的保證就夠了。」洪奶奶又恢復笑容。「我也保護不了多久了。」

「你們家人真愛推卸責任。」薩爾又一次扔開菸,轉身往自家住處的方向離去。

「會嗎?」洪奶奶眨了眨眼,目送薩爾離開後,才抬頭看著東側剛升起的弦月,對著無人之處喃喃自語。「你說得對,他很溫柔。」



06

「薩爾薩爾,要不要一起去看流星雨?」

這個活蹦亂跳的孩子哪像有睡不好的樣子?薩爾將人從自己的背上拉下,把手中的水管交給夏夜,自己則是走回長廊上小憩。

凌晨從育幼院回來後便在尋找相關的資料,唯一能確定的是,約定之地大概是指亞月湖,最關鍵的時間卻還是沒有頭緒;看黑霧的大小推測應該會是在近日,但無法確定究竟會是在哪一天。如果真的找不到的話,就可能要全天候跟在夏夜身邊了。

拿到水管的夏夜先是一愣,但很快地玩起水來,替庭院裡的花草樹木澆水。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流星雨?」看不出夏夜有點頭的樣子,但從他臉上的興奮也可以猜得到他相當期待。「你還敢去?」

夏夜的笑容馬上垮下,轉為濃濃的不甘心。「怎麼和洪奶奶說一樣的話?可是後天是難得的『吞月』,你也知道一年之中只有四天陰越會被吞噬,是整年中最黑暗的夜晚,又加上這次的流星群是四十年來最大的,大胖說–他是天文社的副社長–那天是最好觀看流星雨的日子,他們社團已經遞出活動申請了。」

「吞月」?薩爾笑了,原來答案這麼簡單。如果要私奔的話,當然會挑個月黑風高人靜的日子,而「吞月」便是最好的時機。

「地點?」

以為有希望的夏夜關上水,也不管雙手的濕淋淋,撐在薩爾身前的木板地上。「是亞月湖,你要去嗎?」

如果說巧合,那也太巧合了。薩夜半瞇起眼,提醒自己抽空要去調查夏夜大學裡的天文社。

「為什麼找我?」

「洪奶奶說如果你去的話才讓我去。」

滿臉黑線,彷彿又看見那位老人家身後的黑色翅膀在拍動著。

「如果不去呢?」果然見到夏夜像是爛泥般地趴下。

「只能和大胖說抱歉了。」

薩爾先是抓了抓夏夜的頭,像在安撫,才開口。「去吧。」

「謝謝薩爾!」夏夜整個人才剛撲上薩爾,便被後者一臉厭棄地拉離自己,夏夜只能傻笑裝無辜。

「擦乾才准上來!」薩爾將毛巾扔到整個溼透的夏夜頭上。

在毛巾下的夏夜偷偷吐舌。果然還是被發現了,什麼時候自己的惡作劇才能成功呢?



當夏夜帶著薩爾到集合地點時,果然引起了騷動。

「夏夜,是你的哥哥嗎?好帥喔!」「欸,他喜歡什麼?」「有沒有女朋友啊?」

「他只是我的朋友,其他的自己去問。」夏夜有些無奈,話才剛說完,圍繞在身旁的人群瞬移到了薩爾身邊。

才剛鬆口氣,大胖的手就勾上夏夜的脖子。「你終於把他帶出場了。」

「什麼帶出場?不要亂用詞!」夏夜黑著臉,將人拉離自己。「你的手沒事了?」

「早就沒事了。」大胖將雙手攤給夏夜看。「真像個老媽子,被你問到不快點好都不行,再問下去我就要瘋了。」

夏夜忍住去巴大胖頭的衝動,尋找附近可以休息、又可以看到薩爾的位置。

今晚出門時,洪奶奶和薩爾不約而同地要自己不要遠離薩爾,雖然不瞭解原因,身為乖寶寶的夏夜還是聽話照做。

「說實話,你怎麼把人約來的?」大胖跟在夏夜身邊,看著不遠處的混亂。感覺已經不只在爭奇鬥艷,似乎還冒出火花了。

夏夜撇嘴,對於這個問題他也不知道。「不是你要我邀他的?我也只是提起,他自己說要來的。對了,我們現在在等什麼?」

「我還以為你是用色誘……」大胖小聲嘀咕,似乎感到可惜的樣子。「桑老師還沒來……你幹嘛?」

還沒解釋完,夏夜突然往人群中走去。

「救人。薩爾快發飆了。」

「……他不是一直都那個臉嗎?」



亞月湖,距離T市約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是附近有名的觀光景點,近年來因生態保育意識的高漲,被劃屬在生態示範園區內,禁止任何的開發與商業行為,保留了原始森林湖泊的面貌,也成了最佳觀看流星雨的地點。

剛剛夏夜將薩爾帶離人群後,就成了所有女性的公敵。對薩爾而言,沒有人圍繞自己是好事,但太多對夏夜的敵意讓他無法區分哪個才是阿瑟貝帝,在自由活動後也一直感覺有人跟隨著他們,薩爾停下腳步,盯著來人的地方。

「怎麼了?」察覺身邊的人沒有跟上,夏夜回頭找人。手電筒在夏夜的手上,少了光源,在森林步道中幾乎是寸步難行。薩爾只是一直看著不遠的樹林,沒有回答夏夜的問題。

雖然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具有夜視能力的薩爾仍然能清楚看見跟在他們身後的熟悉身影,寬闊的步道其實藏不了人,為了能好好行走對方也沒有離得太遠,大胖舉著相機從樹林中走出。

「薩大哥你也太敏銳了,我還期待能照到什麼有趣的照片耶。」

薩爾瞇起眼盯著越來越靠近的大胖。天文社的副社長,據夏夜的說法在買鋼筆時大胖還有幫忙殺價,算是半個介紹人,種種跡象讓薩爾幾乎確信大胖就是始作俑者,只是,這麼做的目的何在?

「咦?小黑你要去哪?」隨著大胖的驚呼,薩爾回頭便見到夏夜搖搖晃晃地往樹林中走,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等等,薩大哥,你們都走了我怎麼辦?我看不到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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