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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近期沒有大案子,每天吃飽睡好,隔天還沒有中午就睡醒了,也沒有賴

床的意願,在床上滾了幾圈感到無聊,才百般不願地爬起。


  「痛……」痠累的的下半身在踩到地上後轉為可怕的頓痛,數次深呼吸才習慣

那樣的疼痛,每跨一步都像在腳上綁了數斤的石塊,艱辛地走出房門,便看見他待

在廚房內,餐桌上還有數道已經做好,可以放較久的年菜。


  「你醒了?我還以為還要再一陣子。」他笑著拿出放在微波爐中的稀飯加熱,

打了蛋花灑上芹菜末再淋一些麻油,令人懷念的熟悉料理又被端上桌。


  我瞪著他充滿取笑意味的臉,但後者臉皮厚到一點也不在乎我難看的臉色;而

我在吃了幾口之後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你幾點起來的?有休息嗎?」


  昨天算是玩得很晚才睡,桌上的菜色也不像一時半刻就能弄出來的,他什麼時

候起床、從什麼時候開始弄這些東西,令我相當好奇。


  他沒有馬上回我,而我也沒有察覺到他的動作有所停頓,相當熟練地倒油熱鍋、

將魚滑進鍋中、蓋上鍋蓋後,才走出廚房,靠在我身邊的桌沿上,安靜地看著我進

食。


  我又吃了幾口,不解地抬頭看他不尋常的舉動。「怎?」


  「沒事。」他燦爛地笑著,那種很單純、很愉快、很久沒有出現的耀眼笑容。

「我有休息的。


  我盯著他,想找出蛛絲馬跡,但他完美的笑容毫無破綻,也只能當他真的沒事。


  「這麼早起來,那你下午想做什麼?」他又回到廚房,將鍋中的魚翻面。


  「你本來想做什麼?」我就不信他什麼都沒有計畫……好啦,昨天那場是真的

沒有計畫到的。我端起碗,將半碗不到的稀飯一口喝完。


  「去董事長那拜年,再繞去幫姊送晚餐。」


  先是疑惑,在聽到後面那句時瞪大了眼,接著是狂笑。「姊在醫院會發飆的。」


  他將魚盛起,放在餐桌時也順勢坐下,不過看到我手上的空碗後,又站起身拿

走碗到廚房內洗;望著空空的雙手,心中某塊地方似乎也空空的,說不出的感覺。

我眨眨眼,甩掉那股莫名的情緒。


  「你要去姨那?不怕被留下?」在某次偶然間才知道,他的董事長就是友人的

大哥,而他所在的公司正是友人家的家族企業;但從未聽過他曾去過姨的家,又加

上今年友人一家缺席,大圓桌肯定坐不滿,依姨的個性絕對會留人下來吃飯,臉皮

薄耳根子軟的我沒信心拒絕得了姨的邀請。


  「放心,都說好了。」他又坐回我的身邊,自信滿滿的笑容讓人連打碎的欲望

都沒有了。


  我們又對看了許久,他似乎很享受我的心情變化,從平淡、迷惑、生氣,最後

又歸於平淡,無奈地問他:「現在在做什麼?」


  「你還沒有換衣服。」他伸手拉了拉我拿來當睡衣的寬大T恤,被我拍開。


  「這種事直接說就好了。」起身走回房間時,彷彿聽見他似有若無的嘆息,無

法不在意,又不能在意。


  「怎麼了?對著衣櫥在發呆?」不知何時走近的他靠著我的後背,在我耳邊輕

聲問著,雙手鑽進衣襬內,意外安分地貼覆在小腹上。


  臉色不佳地瞟了眼他,撒了個小謊。「在想要穿什麼。」


  「不急,你慢慢想。」邊說邊啃起我肩上的肉,忍不住一掌拍向他的額頭。


  「你這樣是要我怎麼想!」


  他沒有乖乖被我打下,反而順著我的動作,將吻移到了後背,雙手也滑觸到胸

前的突起。


  「你……一點誠意都沒有!」雙腿撐不住兩人的重量,上身前傾用手撐在衣櫥

上,也讓自己完全進到他的懷中。


  「我相當有誠意啊,滿腦子都想著要怎麼讓你愉快舒服。」熟悉的手貼熨著胸

膛,指節上的厚繭磨擦過的感覺,全被收到大腦最深處。早已習慣的身體有如條件

反射般地回應著他,被消磨的理智無法拒絕,只能苦苦守住呻吟。


  「時間…嗯,不是……還要出門?」


  起不了作用的掙扎,沒有遮蔽效果的衣物,連自己什麼時候被帶到床上的都不

知道。心底有個聲音在不斷慫恿,就這麼和他在床上糾纏到死吧!我對自己的想法

感到恐懼。


 


  「二哥,」我對著監視屏上的男人打招呼。「我們來了。」


  男人如刀削般的面容,透出一股難以親近的嚴厲感,但此時露出了不常見的淺

淺笑容。


  「進來吧。」鐵門應聲而開,同時大宅內傳出二哥的呼喚聲。「大哥,他們來

了。」


  二哥替我們開門,他有禮地上前招呼,而我只想趕快找個位置坐下;感覺二哥

帶笑的視線,好奇地抬頭看,對方也不建議被我發現明顯的取笑,令我疑惑地皺起

眉:有地方不對勁嗎?


  「你們來啦。」大哥從二樓走下,我和他一同起身。


  「大哥,好久不見。」


  「董事長,新年快樂。」


  大哥與友人和姨長得較為相似,圓潤福態的身形,彌勒似的笑臉,只是姨的笑

容讓人感覺親切,大哥的笑容裡還是有一分威嚴感,而友人,單純的白痴。


  相較之下,二哥和叔長得比較像,彷彿歷經風霜的面貌,不常笑臉上也沒太明

顯的皺紋,看起來和友人同齡,實際上比我們大了超過十歲。


  「每年只有過年來,當然好久不見。」大哥先笑著暗罵我太少來,伸手接過他

遞上的年貨。「你和我來。」


  看他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我才意識到來這邊討論公事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不用擔心,」我將視線從書房門板移到二哥身上。「我們會好好『照顧』他

的。」


  「二哥……」董事長和董事長特助都是這麼『照顧』員工們的嗎?


  「怎麼?」二哥優雅地端起杯子,輕啜了一口茶,不過從他微微上揚的嘴角將

心想的全表現出來了。


  輕輕嘆了一口氣,問起另一個我從進門後就很在意的問題。


  「姨和叔呢?」


  「他們也去大堡礁了,沒有人告訴你嗎?」我搖頭,難怪他會說得那麼篤定。

二哥抬眼看我,似乎很訝異的模樣。「阿仁也過去了,今早的班機。」


  「欸,有排到候補?」記得那天友人還在哀說候補很難排,看著二哥面無表情

似地喝茶,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該不會二哥你們……」


  「誰會這麼閒?」一樣平淡地放下杯子,不過我和這家人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

的事,不難看出二哥藏在眼底的笑意。


  「也對,會幫那個不知感恩的笨蛋排候補的人,真的太閒了。」我笑著說,不

意外看見二哥贊同的眼神。


  緊接而來的開門聲,吸引在客廳中的我們的注意。


  「他們來了嗎?」


  「三哥!」


  「喔?還記得我是三哥啊?」知道這是三哥在唸我太久沒來的說詞,我也只能

低頭乖乖被唸而不敢回話。


  三哥長得和二哥很像,像是愛笑的二哥,又加上喜歡戶外運動,看起來年紀比

二哥長,但身材也是友人家中維持最好的,相較之下也不會令人覺得特別顯出老態。

  
  「你這小子有情人就沒三哥了是吧!」脫下大衣,替自己倒了杯茶,明明客廳

空椅子還很多,但三哥偏要我這側的椅把上,故意給我壓迫感。


  「這不是來了嗎?」我皺著臉小聲的反駁。


  「那是因為他要過來!他不過來你也不會想到要來吧?」我聰明地閉嘴,不讓

對方有機會繼續唸下去,但顯然我錯估長期累積的不滿,三哥還不肯離開這個話題。


  「沒事也可以常來啊,像他去上海出差的時……」


  「阿文。」


  三哥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二哥制止,我察覺到之中的含意,忍不住開口問:

「二哥難道你們……?」


  三哥嘆了口氣,在二哥的瞪視下解釋。「他是真的有能力,我們想栽培他;別

忘了,我們是先看中他的能力,才知道他是你的情人。」


  但這樣還是沒有說明,究竟是不是因為我才派他去上海的。正想開口細問,書

房的門被打開了。


  「回來啦,表情怎麼這麼嚴肅?」


  「總經理。」走在後頭的他不忘向三哥打招呼,站在我的另一側,但沒有坐下。

 
  「坐啊,不必拘禮。」大哥作到主位,三哥搓著後頸坐到二哥的身邊,他也聽

話地坐到我的身旁。


  「你們剛剛在聊什麼?」


  二哥各看了我和三哥一眼,才回答。「聊我們三個人的年夜飯要怎麼解決。」


  二哥不說我還真的忘了這件事,剛聽見只有大哥他們三人一起過年時,就想到

家中那堆過剩的菜,的確有想過邀請他們一起來吃。


  「不用擔心,我在餐館訂好位了。」大哥笑著對我說。「你們年輕人自己去玩

吧。」


  不知怎麼的,大哥的回答讓我感到羞赧,然後又聽見三哥不算小聲的抱怨。


  「就算我們去了也會被他拒在門外吧。」


  「怎麼會呢?」他笑著回答三哥。「頂多中途把人綁架離開。」


  他的答案讓包括我的四個人傻眼愣了數秒,接著是三哥回神後的怒吼。「早叫

阿仁把人娶進門的!」


  「關友人什麼事?」而且為什麼是用『娶』?


  「別每次都牽拖阿仁,想要就自己來。」二哥冷冷的說。


  「我問過但被拒絕了。」三哥一付弦然欲泣的模樣,令我整個臉大紅。那是八

百年前的事了,而且當時三哥還是喝醉的,講的話誰會相信啊?


  「總經理別費心了,他現在是我的。」


  「真不可愛的個性!」


  「男人不需要可愛。」


  我偷偷問一旁偷笑的大哥和二哥:「他們在公司也是這樣嗎?」


  同時看了眼拌嘴中的兩人,然後搖頭。


  「他在公司裡很安份。」


  「安份?」我不解地看著二哥,但回答的卻是大哥。


  「不說多餘的話,不做多餘的事,沒有他那個年紀該有的野心,但還是可以從

報告中看出他很想有一番作為。不過和阿文這種吵法還是第一次見,很像你和阿

仁。」


  也不知道自個在臉紅什麼,看見大哥附和似地點頭,才注意到他們的主題已經

轉到我的身上了。


  「不要再說我可愛了!」我的大吼終於打斷他們的討論,但馬上……


  「我就說,很像爆毛的小貓讓人疼吧!」


  「是很可愛,但總經理你別忘了,他是我的。」





  「平常就已經夠丟臉的……」這次竟然丟臉丟到友人家,我的心情沮喪極了。


  開車的他分心看了我一眼。「董事長他們都很關心你。」


  「是取笑我吧。」反效果的安慰讓我更加沮喪。


  除夕夜的傍晚,人們似乎都已經回到家了,若大的城市瞬間安靜下來,路上行

人稀疏,店家的鐵門也都拉下,難得這個時間的街道沒有塞車,路況良好地一路開

往表姊工作的醫院。


  車窗外的景象冷清,車內的廣播則是熱鬧過頭;鑼鼓鞭炮聲不斷,不管是主持

人還是call in的聽眾,都是high過頭的聲音,相較之下在質疑為什麼會這麼興奮

的我顯得醜陋許多。我對著車窗上自己的倒影生悶氣。


  「特助剛剛和你說了些什麼?」


  「疑?二哥嗎?」他的聲音打斷我的自厭,想起剛剛要離開之前,二哥把我拉

到一旁說的悄悄話。


  『和那傢伙發生什麼事沒地方去的話,記得還可以回來。』二哥,你當我是和

丈夫吵架後沒地方可去的妻子嗎?


  看見我羞憤的模樣,他大概也猜到幾分,低低地笑出聲,在我的狠瞪下開口解

釋:「董事長也說過類似的話,只是沒像總經理表現得那麼明顯。」


  「欸?」是指二哥說的話,還是三哥對他的敵視?


  「他們真的很照顧你。」他沒有解開我的迷惑,反而更把我推入五里迷霧中;

我緊接著問,但他都笑而不答,最後我的耐心也用完了,賭氣般地看著前方不說話,

不過這口氣也沒賭太久,到了醫院下了車,氣也消得差不多沒了。


  病房內沒有我們所預想的腥風血雨,因為主角還在產房裡忙著開刀,將東西托

給熟識的護士,回到車上後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慶幸沒有被表姊罵,也遺憾

沒有引起騷動,至少沒有達到原先的目的而感到可惜。。


  回到家也將近晚餐時刻,在我換衣服的簡短時間裡,他將早上做好的幾道菜加

熱,餐桌充當案桌,金銀紙錢也擺在一旁。


  「這要做什麼?」


  他給了我一隻點燃的香。「拜地基主。」


  「地基主?」


  看他虔誠膜拜的樣子,我也跟著筆劃照做;腦海搜索著過往的記憶,媽媽似乎

逢年過節也會在家後門祭拜,但拜什麼、有什麼意義就不記得了,也或許是我從來

就沒有問過這件事。


  跟在他之後將線香插在米杯中,他又回到廚房內摸東摸西;我盯著線香燃燒的

灰燼掉落,忍不住問:「這些怎麼辦?」


  「等晚點再拿去頂樓燒。」


  我喔了聲,看看案桌,在看看廚房內沒有多餘的空間,撇起嘴,覺得無聊又不

知道能幹嘛,乾脆拉了張椅子看著他發呆。


  想想真是神奇,我們竟然可以走到這裡。不管是他愛上我,還是我接受他,記

憶如此的清晰,感覺像才不久前發生的事。


  「在想什麼?」幾乎貼近到看不清表情的距離,反而將眼底的心疼、無奈、好

笑等情緒一覽無遺。


  我伸手環抱住他的脖子,讓他扶著我的腰,順著他直起身的動作站起,進到他

的懷抱裡。「突然發現你是我交往最久的人耶!」


  他的動作一頓,表情也跟著轉為苦笑。「我該自豪自己的耐力,還是感謝你的

不嫌棄?」


  「唔嗯……」我裝出沉思的樣子,趁他不備之時偷親了他一口。「這是獎勵。」

 
  「你喔……」被我偷襲成功的他難得地臉紅。「要獎勵也該是這種程度吧。」


  那是個溫柔而眷戀的吻,彷彿沒有結束的一刻,最後他才不捨地輕咬著我的下

唇。


  「還好嗎?」


  「披羊皮的狼!」氣憤得想推開他,但溫暖的懷抱也讓人捨不得放手;他看出

我的兩難,得逞地笑著。


  「外套呢?我們去頂樓燒紙錢。」


  聽到要燒東西,我的眼睛也亮了。


  「為什麼要去頂樓?」家裡不行嗎?小心一點就好了嘛!


  他也想起我的多次『縱火』前科,笑容不再轉而憂心忡忡,讓我感到頭皮發麻;

那是他要訓話時的表情,脖子先縮了起來。


  「那很危險!不是說過不要在家裡燒東西了?而且這次量大,別人會以為我們

家起火的!」


  「我知道了知道了。」趕緊敷衍……安撫他,就怕他會一直念到晚餐後,但心

底同時疑惑著:難道在頂樓就不會被誤認失火嗎?不過這話我可不敢說出口。


  在日本,火似乎被認為具有淨化的功用,我不瞭解其中的宗教含意,但看著飄

散在空中的星碎火光,煩惱與迷惑似乎也跟著被燃燒殆盡,留下純粹的溫暖,和他

陪伴在身邊的喜悅。


  這是這15年來,過得最愉快的除夕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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