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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不可是的,事情就是這樣!』
「哪有人這樣子的啊?」
『你現在遇到那個人了。』
「……」我忍不住大大地嘆了口氣,連座位旁的威廉都注意到往我這看過來。
「什麼時候要來?」
『這週五。』
表姐涼涼地說著,卻是引爆我腦內炸彈的按鍵。
「這週五?!今天都已經週三了妳才跟我說他後天要住進來?!」
『總之,我和你說了,要好好照顧你的表弟喔。』
「喂…」我還沒有罵夠,不知表姐是不是心虛,也不等我說完就掛斷電話,我
怔住看著電話數秒之後,還是忍不住罵出口。「這女人!」
感覺周圍的視線都聚集過來,可是當我環顧整個辦公室時,卻沒見任何一個人
抬頭;我整了整領帶,偷瞄了眼電腦上的時間,還不到三點半,離下班的時間還久
得很,可是眾人無形的視線有如芒刺,刺得我無法在座位上坐著。我嘆了口氣,拿
起電話將原本訂明天上午拜訪的客戶改成現在,逃離了辦公室。
回到家看到家門前的兩個人時,我真的、真的很想好好把抓出來表姐再罵一頓。
搬出去的友人已經將鑰匙還給我了,會在外面等很正常,可是隔壁那個!
「這麼快就找到分租的人囉,真是無情!我才剛搬出去沒兩個禮拜耶!」
「其實是我堂姊介紹的啦。學校超爛的,臨時通知說不提供給實習生宿舍,說
什麼實習地點都很分散要我們自己想辦法,超想聯合全班一起告學校!」比想像中
開朗的個性,似乎已經和友人打成一片了。
我打開門讓兩個人進去,讓友人去招待介紹,自己則回到房間,脫下穿一整天
的裝備,完全不顧形象地攤在沙發上。
「又被虐待啦?」帶著他介紹房子的友人看見我癱軟的樣子,相當習慣地到廚
房丟出一瓶可樂給我。據說是我表弟的人則是乖巧地坐在單人沙發上,很隨意,但
也感覺得出正在打量我;那種打量的眼神我已經被看了一整天,連在家這種能休息
的地方還被打量著讓我相當的不愉快。
「你沒看見我已經被扎成刺蝟了嗎?」不愉快的情緒,自然口氣也不會好到哪
裡去,熟知我個性的友人倒也不以為意。
「火氣這麼大?」我懶得理他,現在我完全不想動腦子,只聽見友人幫我向新
房客解釋著。「這個人嘴巴超爛,講話像是從化糞池裡撈出來的,不要介意,其實
他都沒有惡意的。」
「呃…我知道了。」他靦腆笑著,乖巧地點頭,像是認真的學生,仔細聽著友
人敘述我的習慣、喜惡、禁忌等,而我趁機仔細看著他。
說實在的,我對他毫無印象。這也不能怪我,在和家裡鬧翻之前,每年也只有
過年會回外公家,而且每年回去,二個舅舅也正好帶著舅媽娘家去,頂多就是前後
錯開,但也很少打照面;八年前鬧翻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更別說八年的時
間足以讓一個國小生成長成大學生,如果走在路上和他碰面了,我也認不出來他會
是我表弟。
「你說夠了沒?」我踢了一腳友人坐的椅子,竟然敢說我生活不檢點!「我可
從來就沒有帶過人回來,頂多也是性生活豐富了點。現在還有幾個人像你這麼忠貞
從一而終的?」
他一臉尷尬又有趣地看著我和友人拌嘴,此時我才注意到另一個需要關注的問
題。
「你的行李呢?」
「他今天只是來認地方,晚一點還要回去,星期五家人會在把行李載上來。」
我又踢了一腳多嘴的友人。
「跑來跑去也麻煩,你要不要今天乾脆就住下來?」
友人瞪大眼看著我。「怪怪,你今天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
我再補上一腳。「他堂姊要我好好照顧他,我這又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你做得很好。」友人摸摸鼻子,不敢說出反駁的話。
「我還有東西沒有整理好,一定得回去一趟。」被我們晾在一旁許久的終於找
到機會插上嘴。「至於簽約,可以等到星期五我父母親上來的時候再說嗎?」
「星期五我有事,」在友人發出聲音之前,我先踢了他一腳讓他閉嘴。「簽約
的事就讓他幫忙你吧。」
友人含淚盯著我,肯定心底有許多疑問,但在我的淫威之下不敢亂問;而他一
定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卻還是禮貌和善地點頭答應。在他起身說要先行離開
時,我順腳把友人也踢了出去,還給我一個安靜躲避的空間。
『怎樣?相處良好吧?』一個禮拜後,表姐像是才想到地打電話過來問情況。
「……你說謊。」
『怎麼說?』
「你還說他絕對不會是我喜歡的類型。」我揉著額角,想到早上出門前被他拉
住,硬塞給我的早餐還剩大半在桌上就頭痛。陽光中偏文雅的外貌、精壯卻不是滿
滿肌肉的身材、有點強勢但不會令人反感的溫柔體貼,從頭到腳都很合我胃口啊!
可是這個人卻是我的表弟?!
『呵呵呵…』表姐笑得像是奸詐的小人,讓聽見的我心底發毛。『可別忘記,
他是你表弟啊。』
就是沒忘記才會這麼頭痛啊!我在心底吶喊著。
「他適應良好,相處起來很愉快,碰到有衝突的地方也會很理智的解決,倒是
他在實習上似乎有困難,每天都看他抱著課本在讀。」
『你沒有和他講你是他的學長?』
「講了有什麼用?實習就是要靠自己去體驗才會獲得的。」
『你啊……』我又說錯了什麼?為什麼表姐的聲音聽起來像在嘆息?
「不說了,我回到公司了。」
『什麼?你剛剛不是在公司裡?』
「拜託,如果在公司還能這樣跟妳講話嗎?」我站在公司的接待大廳裡,忍不
住翻白眼。
電話那頭的表姐沉默了許久,久到讓我以為她睡著了,才聽見她說:『不管你
了,我要睡了。』
我瞪著嘟嘟作響的手機,彷彿這樣就可以詛咒表姐做惡夢。這年頭,只要和女
人扯上關係就沒完沒了!
才回到辦公室沒多久,就看見琳達從副總的辦公室裡走出來,我無趣地走到茶
水間,還沒進去,就聽見裡面尖銳的討論聲音,不外乎是公司裡面的八卦。曾幾何
時我也成了八卦的固定主角了?
不想進去更讓人嫌,但水還是要喝,所以走了三層樓到會計部的茶水間倒水。
「又來了?這次說他們在說什麼?」
因為太常跑下來,反倒和會計部的阿豪成了好友。
我聳聳肩,不怎麼在意地回答她。「還不都是老樣子,副總又買了什麼東西給
琳達,比爾又搞砸了什麼案子,還有他們又怎麼惡整我、而我又出現什麼樣的表
情。」
阿豪拿出煙筆劃了一下,我跟著他走到公司的空中花園。
「今晚要不要一起喝酒?」
當阿豪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暗示著今晚我們可能會在一起。
是先在Gay Bar認識阿豪,才在公司裡又看見他的,所以在全部人都有洋名的
公司裡,我還是習慣叫他阿豪。
「不了,」我拒絕他的邀請,腦中浮現出表弟捧著書在餐桌上苦讀的樣子。
「我要回家。」
阿豪多看了我一眼,抽完煙便各自回到辦公室裡。我想以後得跑一樓的茶水間
了。
我回到家的時候他還沒有回來,過於寬闊安靜的屋子讓我自厭。我幹嘛為了他
這麼早回來啊?今天是週五耶!明天是休假日不趁機大玩特玩得還稱得上是大學生
嗎?!
「怎麼不開燈?」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我從座位上嚇得跳起,他也像是被我劇烈的反應嚇到,關門
的手僵住一臉驚恐地看著我。
我用手抹臉後,才抬起頭問他:「吃過了沒?」
「……還沒。」他停下換鞋的動作,猜不到我問話的用意。
「那就走吧,你來住一個禮拜了我都還沒有帶你到附近認識環境。」我走到他
的身旁換鞋,注意到他都沒有動,轉頭看見他滿臉通紅的樣子。「怎麼了?」
「沒…沒事!」他慌張的換好鞋子,跟著我走出門。
我的目標是十五分鐘路程的麵店。沿途大概告訴他有哪些商家、哪些店面,附
近有哪些公車站牌、又可以到哪些地方,十五分鐘變成很短,一下子就到了麵店。
「我很喜歡這家店,因為它夠便宜,加麵只要五塊,加湯不用錢。」我看著他
專注研究菜單的側臉,微微上揚的嘴角,是因為滿足?還是因為單純的快樂?「下
次被同學起鬨請吃飯的時候就可以帶到這裡。」
「咦?謝謝!」他對我展開燦爛的笑顏,太刺眼了,只會讓我自慚形穢,所以
我轉過頭不敢直視,幸好工讀生端上來的湯麵解救了我。
「實習開始了吧?習慣嗎?」
大概是沒有料到我的問話,他從湯碗裡抬頭看著我,教養很好地把麵吞了下去
才回我的話。
「還可以,不是很上手。」
「不要太相信教科書。理論歸理論,實際經驗還是要用問才問得到。」我看了
一眼他受教的表情,又繼續說下去。「會在公司內部形成那樣的體系作法,就代表
它在那個公司中是可行而且被傳承下去的,與其像個瞎子一樣的摸索,還不如用問
的最快,這也是你身為實習生最大的優勢,不但自己部門的可以問,也可以問其他
部門的事。」
「這些事老師都沒有說……」
「他們說幹嗎?拿石頭砸自己的腳嗎?」聽到他說的,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要說也是系秘說,不過威哥好像沒繼續做了,現在那個沒和你們說嗎?」
「威哥跑去管研究生了,現在管大學部的是學姐……為什麼你知道!」他回答
我完問題才想到最重要的事,見到他的反應我又笑得更大聲了。
「我四年前才從那邊畢業的。」他愣住嘴巴都忘記要闔上。我玩夠地拍拍他的
肩膀說:「學弟,你這樣很危險,隨隨便便就被套話,很容易被賣掉的知不知道?
學長我好擔心啊!」
像是深受打擊的樣子,他皺著眉,埋頭苦吃眼前的麵,而我則這星期來的烏煙
瘴氣全在此可消散,心情好得想唱歌。
但快樂沒有維持多久。當我帶他走到捷運站時,正好碰上從捷運站出來的阿豪。
「這就是你『要回家』的原因嗎?」
這是我第一次在這邊碰到阿豪,也不知道他會來這邊的理由,但可以肯定的,
他喝過酒,而且很有可能喝醉了。
「有了新人忘舊人啊……我搞不好連舊人都稱不上,是吧?」充滿自嘲的語氣,
阿豪整個人都掛在我的身上,我想推開他,卻被緊緊的抱住。
「他只是室友,你想太多了。」我張望尋找著他,站在一旁慌張地看著我們,
用眼神示意要他幫忙,他才像回過神地幫我拉住阿豪。
「室友?那他能滿足你嗎?」粗俗的語言在我們平常交談間是不會出現的。阿
豪被拉開之後又改掛在他的身上,朝著他的臉噴氣,帶有挑釁的意味。「他的味道
如何?他可是我碰過最好的一個!」
我還來不及阻止阿豪的胡言亂語,他的拳頭已經招呼到阿豪的臉上,發出的響
聲引起其他路人的注目,我趕緊抓了他就跑,一直跑到家附近的公園才停下來,我
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而他只是胸膛微微起伏,就明顯看得出誰的體力比較好。
「抱歉……」我很自然地向他道歉,阿豪是我的朋友,會讓他遇見這種事也多
半是因為我的關係。
「你和他是?」他搖頭,問了句很不相關……好吧,或許是有那麼一點相關的
事。
「公司裡的同事。」我的回答避重就輕,也見到他一臉不相信的表情。「私底
下還是床伴。我是同性戀,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想搬出去的話,我會退你房租的。」
剛才阿豪把底牌掀得這麼亮,稍微有黃色腦子的人大概都猜得出來;既然我們
是室友,紙也不能一直包住火,我乾脆把底牌掀光光,再讓他決定是否還要繼續住
下去。
「我知道。」我抬眼瞪他,他知道了什麼?「友人有和我說你是同性戀的事,
也和我確認過我不會介意的。」
沒見過哪個男人有比友人雞婆的。我忍不住在心中又腹誹友人幾句。
他的眼底閃閃發亮,有著令人炫目的光彩,我告誡著自己,不能就這樣陷下去。
我又再次轉頭逃離開來,逕自往家的方向走去。「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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