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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標：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茶系列出書調查
余振林是個茶痴，認識他的人都這麼說，甚至還有同學曾經說過他：
「你呀，哪天被茶給賣了都不知道也說不一定。」
余振林一如往常垂著頭，用長長的留海遮住眼眸，苦笑地小聲反駁：「沒這麼嚴重吧。」
下課鈴響，台上的教授抱起厚重的課本，沒費事多說話地離開了教室。週五的最後一堂課，連老師都不願在學校內多待一秒似地，在老師離開後，教室像是被原子彈炸開，吵哄哄地亂成一片，打鬧嘻戲的，討論週末要去哪裡玩樂的，手機聲此起彼落，在如此吵鬧的環境中，余振林的安靜更顯得格格不入。
看著零亂的桌面與課本上不知所云的鬼畫符，余振林頓時失去收拾回家的念頭，嘆息聲淹沒在喧囂中，一如往常地無人察覺。
無狀的煩躁在旋開保溫壺後，跟隨蒸氣一同飄散，原先冰冷的表情也被溫暖融化，帶有青草花氣的茶香讓余振林遠離吵鬧的教室，遠離莫名的低落，彷彿置身於廣闊草原上漫步，心滿意足地輕啜一口熱茶，入口的清香舒展了他的身心，因上課昏沉的腦袋也變得清靈，忍不住又喝了幾口茶，入口的清，回味的甘，令他淺淺地露出笑意。
「小林。」
被叫喚聲驚醒，才發覺教室內的人群早就散去，只剩兩三隻看似等人，或與自己相同無所事事的小貓。
轉過頭看見叫他的人，臉上的笑意也擴大至嘴角。
會這麼叫余振林的，也只有他¬－－同班的唐璟。不是瘋狂的推理小說迷，自己也沒有少年小林那樣的活力，相似的點大概只在於都同樣適合跟蹤，不一樣的是少年小林是靠著自己的機智，而自己則是天生容易被人忽略的相貌與舉止，所以始終不瞭解唐璟總叫他「小林」的緣故。
「小老闆？上課時沒看到你呢？」
聽到被這麼稱呼的唐璟露些許的不快，但沒有出言糾正。余振林會這麼叫也是有原因的，他確實是茶行『玉月樓』的小老闆，可是他本人對茶一點興趣也沒有，若不是從小被父親逼迫學會辨茶泡茶，他可能一輩子都只喝外面飲料店的合成茶粉或是市售的廉價茶包，也因此對『小老闆』這個稱呼有些感冒，但因為說的人是余振林，知道他沒有惡意甚至還帶了點欽慕之意，所以他未曾阻止余振林這麼稱呼他。
「你睡著了才沒看到，我上課沒多久就進來了。」唐璟撇了嘴，搶在余振林反駁前，把自己原先的目的說出口。「別管那個了，我爸最近拿到文革磚，要不要喝？」
「文革磚？」藏在厚重留海後的眼眸變得閃耀，令唐璟微微瞇起眼，試著維持平穩口氣地開口。
「對，文革那年的茶磚，我爸前陣子從大陸客戶那拿到手的，放到今天也應該透氣夠了，不想喝嗎？」
「要！」幾乎是接在唐璟的話後，毫無停頓也沒有思考過的反射答案，在看見對方露出他人覺得燦爛而自己卻覺得陰險，汗毛豎起背脊發涼，余振林才發現自己又被圈套套住，落入對方的陷阱裡了。
「那就照往常慣例吧，一樣七點，我等你。」
「可以不要嗎？」不是第一次進到唐璟的房間裡，也漸漸習慣與唐璟做這種變相交易，已經不會在意，卻還是會在進到房間裡如例行公事般地多問一句，而對方也像是對照著劇本回了一樣的話。
「當然可以，不過就沒茶喝囉。」
看也知道唐璟是故意裝出一臉遺憾的樣子，手上拿著的茶罐子也順勢做出欲收回的動作，但余振林還是被騙地大叫：「我沒說不要！」
見對方笑得奸詐得意，余振林對自己這麼容易上鉤激動相當惱怒。而看到余振林不甘的神情，唐璟情不自禁地靠過去親了下他的臉頰。
對唐璟的吻只是微微皺眉，余振林的眼睛還是盯著茶罐子看。「不能先喝再做嗎？」
「你不覺得運動後再喝茶感覺更好嗎？」對余振林近乎癡迷發直的眼神感到好笑與些許的不悅，將罐子收到茶桌下藏起才得到對方略帶抱怨的直視，雖然還是有些不滿，但能得到這個人的全神注目唐璟也心感滿足了。這次的吻準卻地貼到了對方之上。「怎啦，再拖下去喝茶的時間也會延後喔。」
「真是卑鄙。」余振林似真似假地責難著，故意側過身不想讓唐璟看見自己的臉紅，卻不知道紅通的耳朵早以洩露他的心情。
坐到床上看著余振林一一脫下身上的衣服，露出比一般男性更加蒼白的皮膚與瘦弱的身材，明明就非自己偏好的健美體型，動作也顯粗魯而非煽情，但唐璟仍是看得著迷動情，自語般地低喃著：「如果你能早點愛上我就好了……」
「逼我做這種交易的人有什麼資格談『愛』呀？」對方的聲音不大，但狹小的房間將聲音包裹住，讓余振林聽得一清二楚，一腳的膝蓋頂在唐璟兩腿間的床舖上，雙手則撐在他的肩膀上，因為太習慣也就不介意自身處在全裸的狀態，反到揪著對方肩膀的手像是不滿唐璟身上的衣服。
「因為那個人是你呀。」唐璟笑著摟住余振林的腰，讓對方跨坐到自己腿上，更貼近自己。「如果能得到你，不管什麼方式我都會試的。」
「如果說『放開我，請我喝茶就好』呢？」不抱希望的問，更多的是想點醒唐璟別說自己做不到的事。
唐璟愣了下，苦笑著回：「那你就會屬於我嗎？」看見余振林一臉困擾不甘願的樣子，他臉上的苦笑也加深。「所以還是算了，能得到你的人我也滿足了。」
因為不想聽到對方的回答，唐璟在余振林想開口前和他交換了位置，將人壓在床舖與自身之間，用力地吻住余振林。
「快點泡茶！」小睡了一會才剛清醒，全身的疲勞痠痛也還沒恢復過來，余振林便迫不及待地催促著唐璟動作。
「是是是，這不是在泡了嗎？」唐璟的口氣無奈，方才趁著余振林小睡時裝的水已經煮開了，熟練地暖壺溫杯，將桌下的罐子拿出打開，濃馥陳厚的茶香淡淡暈開，看見余振林露出神迷的微笑，唐璟也笑了。就是為了這樣的笑容，就是為了讓那道熱烈閃爍的眼神能看著自己，才用上這種低賤的把戲，雖然也覺得自己很小人，但是看到余振林真心滿足的微笑，唐璟也感到高興，才接二連三地用茶來勾引余振林，逼迫對方與自己做愛；對方從一開始的排斥拒絕到近期漸漸鬆軟的決心，是否可以解讀是在嘗試接受自己的表現？
「怎啦？快繼續呀！」注意到唐璟停下動作，余振林忍不住再次催促。
唐璟對自己嘆了口氣。他早該知道自己的地位遠在茶之下，又加上對余振林做了這種事，對方還願意理自己、和自己交談就好偷笑了，就算余振林看上的只是自己泡茶的手藝。不得不感激老爸逼迫自己學習討厭的茶道，才讓他有機會更加接近余振林，思及此又想起當他把整組泡茶用具─包括整塊的檜木茶盤─搬進房間時，老爸那一臉興奮彷彿兒子開竅的模樣，如果被知道是為了釣『半子』，不知道會不會把他趕出家門不必接手「玉月樓」的營運？
腦中還糊思亂想著，手上的動作流暢無礙地進行置茶、沖水、去沫、溫杯、分茶，從小被教育耳濡目染，就算閉著眼睡夢中也能準確地依著刻印在腦海中的指令，將動作做得完美無差，但也只是動作而已。
他不會品茶。
他可以依著茶葉、茶香、茶湯等鑑別是哪種茶種、等級好壞，那是從小被教育的，為了接手「玉月樓」必需知道的工作，然而卻無法像余振林一樣打從心底的喜歡、熱愛茶道；那樣的品鑑或許個人感觀太強有失公允，但唐璟覺得那才是真的會品茶喝茶的人。
其實他是羨慕的，甚至有些妒嫉，自己應該比他更有資格擁有那種能力，也比他更需要那份能力。但如果擁有了就不會注意到余振林、不會愛上他嗎？答案是否定的。會讓唐璟對余振林感興趣的原因不單只這些，還有更多說不清、難以分辨的情緒在裡面。
看著余振林小心翼翼地端起杯子，仔細看著茶湯呈色，認真地吸了口茶香，然後露出了滿意喜歡的笑容，抬頭看了眼唐璟表示「我要喝了」，看見余振林可愛模樣的唐璟帶著笑容微微點頭表示「請」，得到主人應允余振林才輕啜一口茶湯。
余振林的習慣是先喝一小口茶清潤口腔，第二口茶置於舌上，品嚐茶湯口感，第三口存在舌根，等待回甘並感受茶香。
「怎樣？」這是每回交易唐璟最期待的時刻；不是得到余振林的瞬間－只有人沒有心還是悲哀了些－而是在他喝過茶後，用著比平時活力百倍的精神，生動萬千的表情形容茶的感覺，這樣的神情只有唐璟能看見，就連在社團時間，余振林也不像如此般地神采奕奕，是唐璟獨藏的余振林。一想到這點，唐璟便興奮地顫抖。
雖然每回余振林都是稱讚唐璟泡的茶（也是因為唐璟特意挑過余振林會感興趣、喜歡喝的茶），但他還是會不禁期待緊張。
「好棒的茶！」余振林幾乎感動要落淚的模樣。「口感溫潤醇厚，絲毫感覺不出一般茶的清冽甘苦，從入口到吞下都像是極高級的絹絲，吞下後昇起的津液也是濃稠甘滑；除了一般潽洱會有的茶香，這款的感覺更加成熟厚重，香氣也更沉穩，有點像是老舊但依然在使用的樟木香，但在吞下後隨著津液昇起的卻是清淡優雅的蘭香，我從沒喝過這麼溫順卻又這麼多層次的茶！這茶真的太讚了！」
聽到余振林的感想，唐璟反到一愣。他知道陳年的老潽洱會出現類似樟木的陳香，再久些的還有可能會自生蘭花雅香，但這些也僅於知道而已，一直以為這只是那些茶專家們自我陶醉的想法，沒想到卻從余振林口中聽見。
而所謂文革茶，就其名之其意，是文革時期產的潽洱茶磚，但這樣講範圍又太過大，事實上當文革的漫火燒到專產潽洱的雲南、造成勞動人民的罷工，也大概是1967到1968年間的事，所以現在說的文革茶，唐璟泡的這款潽洱，是在這之前製作的，少說也有近五十年的歷史。藉由余振林的口，唐璟才相信那些自稱專家的人們也不是只光會喝茶而已。
這樣的人材，如果將「玉月樓」交給他的話會更加適合吧？有這樣的人在，是不是自己就可以脫離本來就不討厭、長大後卻越來越不喜歡的茶藝生活？
「小老闆？」察覺唐璟的分神，余振林撐著還疲累的身體前傾靠向對方，約略兩個巴掌的距離，不至於太近過於曖昧，也不會太遠顯得生疏敷衍。「怎麼了？」
「沒什麼。」這麼近的距離，唐璟想也沒想地再縮短，在余振林還沒有意會反應過來前，成功地偷到香吻一枚，並狡詐地在對方反射性閃躲與自己的撤退下拉出安全距離。「只覺得你真的很喜歡茶耶。」
為心上人服務是最快樂的事，尤其對方的臉上還掛著自己覺得可愛、惱怒卻又不知道該怎麼發洩的表情，唐璟帶著笑，俐落地沖了好幾回茶，將不小的茶海裝滿。
而余振林一臉懊惱，對於被偷襲成功這件事相當不滿，反省自己太過輕率才著了對方的道，但又對對方的殷勤─那壺幾乎滿溢、媲美紅酒的茶─無法視而不見，最後依然是簡單地就饒過對方。
「茶真的很好喝咩。」雙手捧著茶杯，余振林小聲地嘟嚷著，像是已經輸光卻還想扳回一城的賭客。
唐璟好心地沒有反駁取笑，寵溺地看著余振林喝茶時的笑臉與其他鮮少出現的小動作，一一收進記憶的匣子。然後像是想到什麼，起身走到書桌前像在翻找物品。
「如果我說，也不完全是『如果』，」唐璟的聲音聽起來認真，所以余振林也放下杯子，看著他立在桌前的背影。「如果你願意接受我的話，我們家的茶就任你喝──」
「我願意！」反射性地回答，直到看見唐璟迅速轉身，微瞪自己的眼，余振林才意識到他說了什麼，而自己又回答了什麼。
「你還真的答應了！」唐璟不知道自己是該生氣余振林這麼順口地就把自己給賣出去了，還是要高興他終於接受自己；他只是正好想起以前同學間的笑話，想著如何不擇手段把人留在自己身邊，但聽到余振林如預料般的回答還是令他震驚。
「呃……我是說……」余振林想補救，但腦袋此時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到好的藉口，而且唐璟的條件非常誘人呀……憑心而說唐璟也不是這麼糟的人，剛上大一認識他時就小小心動了下，只是對方太過耀眼，而自己太過陰沉，心底一直有著「對方才不會看上自己」的想法，對唐璟分不清真假的告白才會一笑置之。如果對方真的對自己有那份心，還有成山成坑的茶可以喝，那賺到的還是自己呀！
「我錄音了。」
唐璟的一句話，將計算到後頭逐漸偷笑的余振林釘在床上。
「你錄這個幹嘛！」看見唐璟手上的錄音筆，余振林忍不住怪叫出聲。他還沒有笨到和唐璟搶，光是體型就可以確定自己永遠是在下方那人。
「呈堂證供。」唐璟得意的哼笑兩聲，已經整理好情緒的他明白瞭解當務之急就是讓余振林「承認」已經是自己的人了，伸出空著的手輕捏著余振林的下巴，像是古代調戲民婦的官老爺，不規矩地輕搓因沒有把鬍鬚刮乾淨而有些扎手的臉頰。「所以你就乖乖認了做我的人吧。」
余振林垂下視線，方才的計算在唐璟這番話後又重新擦掉，只是……那些茶………「好吧，要我和你交往就是了？」
只是這樣的神情，這樣的回答，在唐璟的眼底耳裡都是滿滿的不甘願，那又能如何？話都說了對方也答應了，還能反悔說自己是開玩笑的？而且這也不算開玩笑，唐璟是真的很希望能擁有對方，只是沒有料到是在這樣的玩笑中得到。
如果余振林抬頭，就可以看見唐璟心疼溺愛的臉，但他垂著頭，而唐璟以往的行為和自己認定的事實都讓余振林覺得，這只是唐璟一時的遊戲，或許過些時間就會膩了。
該是溫存旖旎的氣氛卻被兩人複雜的心思搞得死氣沉沉，最終還是唐璟先打破沉默，用著一慣的輕佻面具，笑著將余振林緩緩推向床舖。
「既然我們兩情相悅了，那是不是可以繼續下一個步驟？」
誰和你兩情相悅了！余振林試著想要掙扎，無奈力氣比人小，又位處在下方劣勢，反到在掙扎中將唯一蔽體的棉被踢下床，讓大野狼不必多費心思幫小白兔脫皮。
「等等…我的茶還沒有喝完！」
「放一下不會怎樣，而且運動完更好喝不是嗎？」
大野狼不必配著茶也可以把小白兔整隻吃光光的。
余振林是個茶痴，認識他的人都這麼說，甚至還有同學曾經說過他：
「你呀，哪天被茶給賣了都不知道也說不一定。」
余振林突然臉紅，而他隔壁的唐璟愣了下，笑著說：「不會啦，他的賣身契在我手上了。」
茶系列出書調查
余振林是個茶痴，認識他的人都這麼說，甚至還有同學曾經說過他：
「你呀，哪天被茶給賣了都不知道也說不一定。」
余振林一如往常垂著頭，用長長的留海遮住眼眸，苦笑地小聲反駁：「沒這麼嚴重吧。」
下課鈴響，台上的教授抱起厚重的課本，沒費事多說話地離開了教室。週五的最後一堂課，連老師都不願在學校內多待一秒似地，在老師離開後，教室像是被原子彈炸開，吵哄哄地亂成一片，打鬧嘻戲的，討論週末要去哪裡玩樂的，手機聲此起彼落，在如此吵鬧的環境中，余振林的安靜更顯得格格不入。
看著零亂的桌面與課本上不知所云的鬼畫符，余振林頓時失去收拾回家的念頭，嘆息聲淹沒在喧囂中，一如往常地無人察覺。
無狀的煩躁在旋開保溫壺後，跟隨蒸氣一同飄散，原先冰冷的表情也被溫暖融化，帶有青草花氣的茶香讓余振林遠離吵鬧的教室，遠離莫名的低落，彷彿置身於廣闊草原上漫步，心滿意足地輕啜一口熱茶，入口的清香舒展了他的身心，因上課昏沉的腦袋也變得清靈，忍不住又喝了幾口茶，入口的清，回味的甘，令他淺淺地露出笑意。
「小林。」
被叫喚聲驚醒，才發覺教室內的人群早就散去，只剩兩三隻看似等人，或與自己相同無所事事的小貓。
轉過頭看見叫他的人，臉上的笑意也擴大至嘴角。
會這麼叫余振林的，也只有他¬－－同班的唐璟。不是瘋狂的推理小說迷，自己也沒有少年小林那樣的活力，相似的點大概只在於都同樣適合跟蹤，不一樣的是少年小林是靠著自己的機智，而自己則是天生容易被人忽略的相貌與舉止，所以始終不瞭解唐璟總叫他「小林」的緣故。
「小老闆？上課時沒看到你呢？」
聽到被這麼稱呼的唐璟露些許的不快，但沒有出言糾正。余振林會這麼叫也是有原因的，他確實是茶行『玉月樓』的小老闆，可是他本人對茶一點興趣也沒有，若不是從小被父親逼迫學會辨茶泡茶，他可能一輩子都只喝外面飲料店的合成茶粉或是市售的廉價茶包，也因此對『小老闆』這個稱呼有些感冒，但因為說的人是余振林，知道他沒有惡意甚至還帶了點欽慕之意，所以他未曾阻止余振林這麼稱呼他。
「你睡著了才沒看到，我上課沒多久就進來了。」唐璟撇了嘴，搶在余振林反駁前，把自己原先的目的說出口。「別管那個了，我爸最近拿到文革磚，要不要喝？」
「文革磚？」藏在厚重留海後的眼眸變得閃耀，令唐璟微微瞇起眼，試著維持平穩口氣地開口。
「對，文革那年的茶磚，我爸前陣子從大陸客戶那拿到手的，放到今天也應該透氣夠了，不想喝嗎？」
「要！」幾乎是接在唐璟的話後，毫無停頓也沒有思考過的反射答案，在看見對方露出他人覺得燦爛而自己卻覺得陰險，汗毛豎起背脊發涼，余振林才發現自己又被圈套套住，落入對方的陷阱裡了。
「那就照往常慣例吧，一樣七點，我等你。」
「可以不要嗎？」不是第一次進到唐璟的房間裡，也漸漸習慣與唐璟做這種變相交易，已經不會在意，卻還是會在進到房間裡如例行公事般地多問一句，而對方也像是對照著劇本回了一樣的話。
「當然可以，不過就沒茶喝囉。」
看也知道唐璟是故意裝出一臉遺憾的樣子，手上拿著的茶罐子也順勢做出欲收回的動作，但余振林還是被騙地大叫：「我沒說不要！」
見對方笑得奸詐得意，余振林對自己這麼容易上鉤激動相當惱怒。而看到余振林不甘的神情，唐璟情不自禁地靠過去親了下他的臉頰。
對唐璟的吻只是微微皺眉，余振林的眼睛還是盯著茶罐子看。「不能先喝再做嗎？」
「你不覺得運動後再喝茶感覺更好嗎？」對余振林近乎癡迷發直的眼神感到好笑與些許的不悅，將罐子收到茶桌下藏起才得到對方略帶抱怨的直視，雖然還是有些不滿，但能得到這個人的全神注目唐璟也心感滿足了。這次的吻準卻地貼到了對方之上。「怎啦，再拖下去喝茶的時間也會延後喔。」
「真是卑鄙。」余振林似真似假地責難著，故意側過身不想讓唐璟看見自己的臉紅，卻不知道紅通的耳朵早以洩露他的心情。
坐到床上看著余振林一一脫下身上的衣服，露出比一般男性更加蒼白的皮膚與瘦弱的身材，明明就非自己偏好的健美體型，動作也顯粗魯而非煽情，但唐璟仍是看得著迷動情，自語般地低喃著：「如果你能早點愛上我就好了……」
「逼我做這種交易的人有什麼資格談『愛』呀？」對方的聲音不大，但狹小的房間將聲音包裹住，讓余振林聽得一清二楚，一腳的膝蓋頂在唐璟兩腿間的床舖上，雙手則撐在他的肩膀上，因為太習慣也就不介意自身處在全裸的狀態，反到揪著對方肩膀的手像是不滿唐璟身上的衣服。
「因為那個人是你呀。」唐璟笑著摟住余振林的腰，讓對方跨坐到自己腿上，更貼近自己。「如果能得到你，不管什麼方式我都會試的。」
「如果說『放開我，請我喝茶就好』呢？」不抱希望的問，更多的是想點醒唐璟別說自己做不到的事。
唐璟愣了下，苦笑著回：「那你就會屬於我嗎？」看見余振林一臉困擾不甘願的樣子，他臉上的苦笑也加深。「所以還是算了，能得到你的人我也滿足了。」
因為不想聽到對方的回答，唐璟在余振林想開口前和他交換了位置，將人壓在床舖與自身之間，用力地吻住余振林。
「快點泡茶！」小睡了一會才剛清醒，全身的疲勞痠痛也還沒恢復過來，余振林便迫不及待地催促著唐璟動作。
「是是是，這不是在泡了嗎？」唐璟的口氣無奈，方才趁著余振林小睡時裝的水已經煮開了，熟練地暖壺溫杯，將桌下的罐子拿出打開，濃馥陳厚的茶香淡淡暈開，看見余振林露出神迷的微笑，唐璟也笑了。就是為了這樣的笑容，就是為了讓那道熱烈閃爍的眼神能看著自己，才用上這種低賤的把戲，雖然也覺得自己很小人，但是看到余振林真心滿足的微笑，唐璟也感到高興，才接二連三地用茶來勾引余振林，逼迫對方與自己做愛；對方從一開始的排斥拒絕到近期漸漸鬆軟的決心，是否可以解讀是在嘗試接受自己的表現？
「怎啦？快繼續呀！」注意到唐璟停下動作，余振林忍不住再次催促。
唐璟對自己嘆了口氣。他早該知道自己的地位遠在茶之下，又加上對余振林做了這種事，對方還願意理自己、和自己交談就好偷笑了，就算余振林看上的只是自己泡茶的手藝。不得不感激老爸逼迫自己學習討厭的茶道，才讓他有機會更加接近余振林，思及此又想起當他把整組泡茶用具─包括整塊的檜木茶盤─搬進房間時，老爸那一臉興奮彷彿兒子開竅的模樣，如果被知道是為了釣『半子』，不知道會不會把他趕出家門不必接手「玉月樓」的營運？
腦中還糊思亂想著，手上的動作流暢無礙地進行置茶、沖水、去沫、溫杯、分茶，從小被教育耳濡目染，就算閉著眼睡夢中也能準確地依著刻印在腦海中的指令，將動作做得完美無差，但也只是動作而已。
他不會品茶。
他可以依著茶葉、茶香、茶湯等鑑別是哪種茶種、等級好壞，那是從小被教育的，為了接手「玉月樓」必需知道的工作，然而卻無法像余振林一樣打從心底的喜歡、熱愛茶道；那樣的品鑑或許個人感觀太強有失公允，但唐璟覺得那才是真的會品茶喝茶的人。
其實他是羨慕的，甚至有些妒嫉，自己應該比他更有資格擁有那種能力，也比他更需要那份能力。但如果擁有了就不會注意到余振林、不會愛上他嗎？答案是否定的。會讓唐璟對余振林感興趣的原因不單只這些，還有更多說不清、難以分辨的情緒在裡面。
看著余振林小心翼翼地端起杯子，仔細看著茶湯呈色，認真地吸了口茶香，然後露出了滿意喜歡的笑容，抬頭看了眼唐璟表示「我要喝了」，看見余振林可愛模樣的唐璟帶著笑容微微點頭表示「請」，得到主人應允余振林才輕啜一口茶湯。
余振林的習慣是先喝一小口茶清潤口腔，第二口茶置於舌上，品嚐茶湯口感，第三口存在舌根，等待回甘並感受茶香。
「怎樣？」這是每回交易唐璟最期待的時刻；不是得到余振林的瞬間－只有人沒有心還是悲哀了些－而是在他喝過茶後，用著比平時活力百倍的精神，生動萬千的表情形容茶的感覺，這樣的神情只有唐璟能看見，就連在社團時間，余振林也不像如此般地神采奕奕，是唐璟獨藏的余振林。一想到這點，唐璟便興奮地顫抖。
雖然每回余振林都是稱讚唐璟泡的茶（也是因為唐璟特意挑過余振林會感興趣、喜歡喝的茶），但他還是會不禁期待緊張。
「好棒的茶！」余振林幾乎感動要落淚的模樣。「口感溫潤醇厚，絲毫感覺不出一般茶的清冽甘苦，從入口到吞下都像是極高級的絹絲，吞下後昇起的津液也是濃稠甘滑；除了一般潽洱會有的茶香，這款的感覺更加成熟厚重，香氣也更沉穩，有點像是老舊但依然在使用的樟木香，但在吞下後隨著津液昇起的卻是清淡優雅的蘭香，我從沒喝過這麼溫順卻又這麼多層次的茶！這茶真的太讚了！」
聽到余振林的感想，唐璟反到一愣。他知道陳年的老潽洱會出現類似樟木的陳香，再久些的還有可能會自生蘭花雅香，但這些也僅於知道而已，一直以為這只是那些茶專家們自我陶醉的想法，沒想到卻從余振林口中聽見。
而所謂文革茶，就其名之其意，是文革時期產的潽洱茶磚，但這樣講範圍又太過大，事實上當文革的漫火燒到專產潽洱的雲南、造成勞動人民的罷工，也大概是1967到1968年間的事，所以現在說的文革茶，唐璟泡的這款潽洱，是在這之前製作的，少說也有近五十年的歷史。藉由余振林的口，唐璟才相信那些自稱專家的人們也不是只光會喝茶而已。
這樣的人材，如果將「玉月樓」交給他的話會更加適合吧？有這樣的人在，是不是自己就可以脫離本來就不討厭、長大後卻越來越不喜歡的茶藝生活？
「小老闆？」察覺唐璟的分神，余振林撐著還疲累的身體前傾靠向對方，約略兩個巴掌的距離，不至於太近過於曖昧，也不會太遠顯得生疏敷衍。「怎麼了？」
「沒什麼。」這麼近的距離，唐璟想也沒想地再縮短，在余振林還沒有意會反應過來前，成功地偷到香吻一枚，並狡詐地在對方反射性閃躲與自己的撤退下拉出安全距離。「只覺得你真的很喜歡茶耶。」
為心上人服務是最快樂的事，尤其對方的臉上還掛著自己覺得可愛、惱怒卻又不知道該怎麼發洩的表情，唐璟帶著笑，俐落地沖了好幾回茶，將不小的茶海裝滿。
而余振林一臉懊惱，對於被偷襲成功這件事相當不滿，反省自己太過輕率才著了對方的道，但又對對方的殷勤─那壺幾乎滿溢、媲美紅酒的茶─無法視而不見，最後依然是簡單地就饒過對方。
「茶真的很好喝咩。」雙手捧著茶杯，余振林小聲地嘟嚷著，像是已經輸光卻還想扳回一城的賭客。
唐璟好心地沒有反駁取笑，寵溺地看著余振林喝茶時的笑臉與其他鮮少出現的小動作，一一收進記憶的匣子。然後像是想到什麼，起身走到書桌前像在翻找物品。
「如果我說，也不完全是『如果』，」唐璟的聲音聽起來認真，所以余振林也放下杯子，看著他立在桌前的背影。「如果你願意接受我的話，我們家的茶就任你喝──」
「我願意！」反射性地回答，直到看見唐璟迅速轉身，微瞪自己的眼，余振林才意識到他說了什麼，而自己又回答了什麼。
「你還真的答應了！」唐璟不知道自己是該生氣余振林這麼順口地就把自己給賣出去了，還是要高興他終於接受自己；他只是正好想起以前同學間的笑話，想著如何不擇手段把人留在自己身邊，但聽到余振林如預料般的回答還是令他震驚。
「呃……我是說……」余振林想補救，但腦袋此時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到好的藉口，而且唐璟的條件非常誘人呀……憑心而說唐璟也不是這麼糟的人，剛上大一認識他時就小小心動了下，只是對方太過耀眼，而自己太過陰沉，心底一直有著「對方才不會看上自己」的想法，對唐璟分不清真假的告白才會一笑置之。如果對方真的對自己有那份心，還有成山成坑的茶可以喝，那賺到的還是自己呀！
「我錄音了。」
唐璟的一句話，將計算到後頭逐漸偷笑的余振林釘在床上。
「你錄這個幹嘛！」看見唐璟手上的錄音筆，余振林忍不住怪叫出聲。他還沒有笨到和唐璟搶，光是體型就可以確定自己永遠是在下方那人。
「呈堂證供。」唐璟得意的哼笑兩聲，已經整理好情緒的他明白瞭解當務之急就是讓余振林「承認」已經是自己的人了，伸出空著的手輕捏著余振林的下巴，像是古代調戲民婦的官老爺，不規矩地輕搓因沒有把鬍鬚刮乾淨而有些扎手的臉頰。「所以你就乖乖認了做我的人吧。」
余振林垂下視線，方才的計算在唐璟這番話後又重新擦掉，只是……那些茶………「好吧，要我和你交往就是了？」
只是這樣的神情，這樣的回答，在唐璟的眼底耳裡都是滿滿的不甘願，那又能如何？話都說了對方也答應了，還能反悔說自己是開玩笑的？而且這也不算開玩笑，唐璟是真的很希望能擁有對方，只是沒有料到是在這樣的玩笑中得到。
如果余振林抬頭，就可以看見唐璟心疼溺愛的臉，但他垂著頭，而唐璟以往的行為和自己認定的事實都讓余振林覺得，這只是唐璟一時的遊戲，或許過些時間就會膩了。
該是溫存旖旎的氣氛卻被兩人複雜的心思搞得死氣沉沉，最終還是唐璟先打破沉默，用著一慣的輕佻面具，笑著將余振林緩緩推向床舖。
「既然我們兩情相悅了，那是不是可以繼續下一個步驟？」
誰和你兩情相悅了！余振林試著想要掙扎，無奈力氣比人小，又位處在下方劣勢，反到在掙扎中將唯一蔽體的棉被踢下床，讓大野狼不必多費心思幫小白兔脫皮。
「等等…我的茶還沒有喝完！」
「放一下不會怎樣，而且運動完更好喝不是嗎？」
大野狼不必配著茶也可以把小白兔整隻吃光光的。
余振林是個茶痴，認識他的人都這麼說，甚至還有同學曾經說過他：
「你呀，哪天被茶給賣了都不知道也說不一定。」
余振林突然臉紅，而他隔壁的唐璟愣了下，笑著說：「不會啦，他的賣身契在我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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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被拉出來的冬季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