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走廊

因為那句話，讓小商徹底清醒。


如果說這五年來，小商對岩井是滿滿的迷戀，那現在清醒似乎還不算太晚；只是在清醒之後悲哀的發現，自己還是愛著岩井的。


不禁怨懟起來，對於岩井不乾不脆的態度。





錯過當期的入學申請，又來不及辦出國手續，小商乖乖在台灣當了一年半的兵。當兵其實是讓腦袋僵化的過程，只要接受命令不必思考太多，只有在夜間值勤時才感覺自己像個人，會去思考一些白天無法思考的事，而這樣的時間大多被小商拿來想岩井，也不可避免地會想起岩井說的那句話。


『你就像我的孩子一樣。』屁啦！最好你會對舞子發情！！


不過小商沒那個膽如此回覆給岩井，這純粹是情緒偏激時的想法，他當然知道自己和舞子的不同，還有岩井想表達的意思，但小商就是不滿岩井的這種回答，和時下的「好人卡」一樣沒有說到重點的拒絕，讓人失望又無法狠心放棄。


這算什麼？！如果不想斷絕關係的話，就由他來拉開距離吧！


所以小商選了英國，全世界匯率最高，而且是岩井的公司觸角觸及不到的地方，當然，這之中還包含了小小的報復。


令小商傻眼的，當小商當完兵，準備前往英國時，岩井已經替他辦完了Ｆ大的入學申請，並在大學附近買了棟房子。


現在是怎樣？自己是岩井的情夫？還是他養的寵物？小商不喜歡岩井全替他做完的感覺，還不計成本跑到英國來置產，但小商不敢違逆岩井，應該說不想違逆。自己能待在岩井身邊的理由越來越薄弱了，不能因小事而令岩井生氣。所以小商還是住進岩井準備己久的房子裡。





英式英文和美式英文果然還是有差，這是小商上了一個星期課後的最大感想。


指導教授是位英國老紳士，舉手投足之間都流露著貴族風範，一口純正的英國腔，讓小商花了一段時間適應；三不五時便引經據典，使得小商在課餘之時還必須惡補英國文學，才知道教授到底在講什麼；雖然沒有明確講白，但從口吻語氣中還是感覺得出，教授對於小商的美式腔調與文法相當不屑，這就花掉小商近半個學期的時間糾正改變原有的習慣。等小商得以喘息、停下來思考其他問題時，地上已經積了一層薄雪。


他應該要感謝岩井的。以前拼命讀書是為了能盡早回到岩井身邊，但現在沒有這層目的性，讀書純粹是為了讀書，也漸漸讀出興趣來了。或許未來當個學者也不錯？小商開始有這種想法。


而岩井依舊維持一週二到三次的通話頻率，小商發現自己可以與岩井侃侃而談在英國發生的人事物，討論最近市場變化走向，不像再大學時代關係僵硬，問候近況後就不知道該談什麼；岩井似乎也樂見小商做如此改變，和小商談話中也數度輕笑出聲，讓電話對邊的小商跟著臉紅，慶幸還好隔著電話不會被發現。


另一個改變，就是小商學會獨自上酒吧。


以前小商總對這種地方謝而不敏，當兵時也曾因拒絕而被他人當作不合群，初來到英國時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到這種地方，但隨著課業愈來愈應手，獨自待在家裡的時間增長，天氣愈來愈冷，開始有「想找人陪伴」的念頭，小商第一次踏入酒吧，然後就有了第二次和之後的無數次。


【商？果然是你！】看著眼前黃金獵犬般的男人，小商怔楞，被對方當成是忘記了，好爽地拍向小商的肩。【我是Jeff啊，你忘了嗎？】


【不，我沒忘，只是相當驚訝。】小商笑開臉，叫來酒保替兩人各要了瓶啤酒。【怎麼會在這……我是指什麼時候到英國的？】


想起Jeff直接的個性，小商又將問題解釋了一遍，不然Jeff可能真的指回答他來這家店的原因。


【剛來沒有多久，在附近教日語。】


【喔……】敏感地注意到小商的情緒掉了階，Jeff好奇地問：【你和『蓮一先生』怎麼了嗎？】


【蓮一？別提他。】小商挑眉抿嘴苦笑著，遇見舊友的的興奮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眉肩眼裡藏不住的落寞。


【商，你這個表情很有名喔。】


【欸？！】小商瞪著Jeff微微點頭，一副想細數娓娓道來的模樣。


【最近附近這一區的酒吧裡都盛傳著，有個神秘的東方男子，常一臉失意地獨自坐在吧台飲酒，拒絕他人的邀約，像是開在雪地中的孤傲玫瑰。】


小商驚愕地聽完Jeff的故事，留心四周還真的有不少看向自己的視線。


【我沒有拒絕———喔……………】了悟之後的小商痛苦地趴在吧台上。是那些酒！不習慣接受他人的好意，自然拒絕所有陌生人的請酒，就是這樣造成誤會的嗎？他沒有要拒人千里的意思啊！


Jeff好笑地看著小商的反應，接下來說出的讚美對小商而言更是落井下石。


【所以你在這個圈子中很紅喔。】


【哪個圈子？】小商皺著難看的臉瞪向Jeff，只見對方一臉興味地用手點點自己的胸膛，令小商想起對方的性向，再次楞楞地環顧四周，才發覺店內大部分世男性，至少正盯著他看的人都是男的！


【這裡是Gay Bar？】


【你不知道嗎？】換Jeff感到訝異了。


【我不知道！】如果知道就不會進來了！【我只覺得這家店很安靜。】


【我還以為你和蓮一先生終於有什麼了。】Jeff的輕笑在看見小商的臉逐漸轉紅，也跟著轉為吃驚。【所以你和蓮一先生……？】


【他拒絕了。】


Jeff瞪大眼看著小商靠在桌上把玩罐子，雖然沒講清楚，但臉上的沮喪騙不了人。據他所知就有五年了，如果五年的時間還不能讓小商從失意中站起，Jeff不知道還能安慰小商什麼，只能說出虛偽的場面話。


【放心，下個男人會更好。】


小商辨不清情緒地瞧著Jeff，看得Jeff頗不好意思，恢復三八姿態，裝模作樣地推著小商。


【不然，讓我來安慰你？】


【好啊。】


【欸？！】沒有想過自己的開玩笑會得到認真的回答，Jeff吃驚到連嘴巴都忘記閤上。


小商喝乾瓶中的酒，轉頭看到Jeff還沒有回過神的模樣，淺淺地笑了，【總要試試別的男人才知道他是不是最好的。】


好不容易拉回神的Jeff又被小商不自覺的惑人笑容勾了魂，等小商付完帳準備離開，還見到Jeff呆愣的臉，笑容更加燦爛。


【怎麼？不是說要安慰我？】


事後Jeff直呼被小商騙了。


小商開始會找床伴，不太頻繁的次數，一星期約去一次酒吧，看順眼感覺好才有可能上床，而且大部分的人不能接受由小商主導，小商又堅持只和一個人上一次床，所以到後期大約是一個月找到一兩個人的頻率。


而Jeff覺得被騙的地方是，因為他是第一個，之後看到小商愈來愈熟練，變得愈來愈美味，卻因為已經吃過而被拒絕感到心痛。


小商沒有把Jeff的吵鬧放進眼裡，反正對方也沒有認真的打算，不會因這點小事就斷了彼此的友誼。


或許是出於心虛，小商每回去酒吧時，會刻意將手機關機，只是不希望在和別的男人調情時，會突然接到岩井的電話，完全沒想到會出現反效果。


所以在聽見家門鎖被打開的聲音，走出書房看見風塵僕僕感到英國的岩井時，怔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想不出對方會沒有先說一聲就跑來英國的原因。而岩井在看到完好如初的小商時，才終於放下懸了一整天的心，連應該要生氣都忘記了。


趁著替岩井準備茶的時候，放肆地觀察近半年沒有見到的人。白髮又多了些，但似乎又瘦了，而且臉色蒼白疲憊，不知道要不要緊？可是沒有聽說公司近期有大型發展案，自己也很注意日本經濟雖然不算很好、但不影響公司的銷售市場，為什麼岩井看起來這麼累，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視線？他又為什麼會來？


小商將茶端給岩井時，順道提出他的問題。「怎麼來了？」


岩井深深注視著小商，在後者的臉上開始出現紅暈，才緩緩閉起眼。『你的手機沒接。』


欸？就這樣？小商眨眨眼，試著用笑容敷衍過去。「正好沒電了。」


岩井輕輕點頭回應。在看見小商、真正冷靜下來後，他便發覺自己過於衝動，竟然拋下工作趕著最近一班飛機到英國；但他無法忘懷，商母去世那次，小商的手機也先是沒有人接。現在想起當時有如人偶般的小商，還是會隱隱心疼，而且此時的小商獨自住在英國，若發生意外很難即時察覺。岩井不容許自己再發生類似的錯誤，更何況他已經答應商母會好好照顧小商。


見岩井對於自己的謊言不疑有他，小商才發覺岩井世真的很擔心自己，同時也升起一股罪惡感。


接下來因漫天大雪，機場關閉了二十小時，迫使岩井得暫時放下工作，以渡假般的心情和小商共度兩天；但小商知道岩井半夜還是會爬起，利用網路和電話決策一些事情，心底有些愧疚，又感到甜蜜。


所以小商沒有改變習慣，依舊會刻意地關機；岩井也有了經驗，不會再因一天沒有聯絡到小商就跑到英國，但開始會安排兩三個月就到英國休息幾天，而那幾天也是小商最乖、不會出門找伴的日子。